我離家在外其實已一段時間,美國四年半,香港一年半。我在美國四年半共回台三次,等於一年多才回來一次;在香港時我已在工作,港台相距不過一個半小時的飛程,又我已在工作,經濟較寬裕,所以大概平均兩個月可以回家一個週末,大概比很多在台灣北部工作的南部人士還要更頻繁地返家。
但我從來沒有一次返台像這次這般百感交集。
投完票的隔一天,我走在敦化南路上,突然有一點失神。吸著沒有異味的空氣;聽著汽車呼嘯而過卻沒有孟買不絕於耳的喇叭聲;看著寬敞、多線道,且有很多綠樹的馬路,這些在我過去二十六年視為理所當然的景象,卻忽然讓我有了眼眶泛紅的理由。
我不知道我該用甚麼心態再繼續面對孟買。我在孟買只住了不到三個月,感覺卻如三十年般的漫長。
也許如果我知道我們篤定兩三年後會搬走,我才能真的用冒險挖奇的精神去看待住在孟買的這段日子。但現在,我看到亂七八糟、十公里可以開個一個半小時的交通,我禁不住會想:“如果我出了甚麼車禍,應該就必死無疑了吧?” 不用說政府應該沒啥救護車,就算叫了個私人救護車,恐怕送到醫院只趕得上開死亡證明......
在台灣,五十年前就已經絕跡的瘧疾,我身邊認識的印度友人(皆乃中上階級、家境不錯的高知識份子)幾乎人人得過,一個比一個形容得慘,令在別的地方不常被蚊子叮、但在孟買常常被叮的我深深害怕今年雨季的來臨...
但是最令我感到無力的應該是食物了吧。
對我外婆家的餐桌上幾乎每餐必出現的煎虱目魚,就算在我過去自美或自港返台的日子,除了魚肚外也是不屑一顧的。但前幾天我居然很主動地在魚剛煎好、還沒開動前,就主動去把整個剖面吃掉,還吃得津津有味。外婆看到了說:“我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妳愛吃這個?愛吃就多吃一點啊!” 聽了我感到一陣心酸。
食物向來是我的生活重心。
我不抽煙、無法喝酒、更不會跳舞,生活中最大的娛樂就是跟朋友到處去吃好吃的東西,吃到好吃的東西,我就開心。
在芝加哥,我想念九份地瓜圓的時候,就去中國城買地瓜粉,回來跟蒸過的地瓜揉一揉;每個星期總有一兩次,大夥一起開車到中國城吃飯兼買菜。台北買得到的東西,中國城全買得到,我從來體會不到吃不到中國菜的痛苦。
在洛杉磯,甚至有鹹酥雞;另外不論在洛杉磯或香港,都有很平價的日本料理。啊~生魚片,我記得我快三年前自北印旅行回來時,最想吃的就是生魚片了!
在香港,中午常常跟同事朋友吃不一樣的東西,不論是壽司生魚片、拉麵、越南河粉、港式飲茶、燒臘、有整隻大蝦的雲吞麵、茶餐廳、北方麵類餃子、美式漢堡三明治、牛肉丼、泰國菜、印度菜吃到飽、埃及菜,吃得不亦樂乎!
在孟買要出外吃,當然有便宜的,不過便宜的就幾乎是印度菜,吃了還不知道會不會拉肚子;有道地到讓我驚艷的中國餐廳,不過一人差不多要一千五台幣,而這些在孟買有錢人眼裡,不過是九牛一毛!
家人好意要我想吃甚麼就買回來不用客氣,但我在心裡哀號,大部份我想吃的東西,就算是原料,都不知道去哪裡買!我望著菜販賣的千篇一律的番茄、茄子、苦瓜、秋葵、白花椰菜、馬鈴薯、紅白蘿蔔、甜菜根、蘑菇、和跟台灣不太一樣的豆芽,想著高麗菜、空心菜、羅馬生菜。在超市裡小到可憐又獨立的肉類部門,看著雞肉、羊肉,想著北京烤鴨、港式燒鴨燒鵝、和在印度幾乎絕跡的豬肉牛肉,簡直悲從中來。
真的是悲從中來,我無法吃到生魚片的情緒終於在我到孟買兩個月後爆發。
我哭了。就這樣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哭了。因為我兩個月沒辦法吃到生魚片。
這在過去的我與一般人的認知中應該都很難想像。
Sunny好心地帶我到一間有生魚片的buffet. 其實我之前自港來訪時吃過,當時其實不屑一顧,因為那種品質,在香港的百佳超市買到的都好很多!但是我那天不亦樂乎地吃了兩大盤...
在孟買過去的三個月,我吃了兩口牛肉、一次鴨肉、一次生魚片、一次豬肉。
我其實不是無肉不歡,但偶爾我也希望吃這些肉類不只是一種有錢吃不到的奢侈。
是時候好好想一想我該買甚麼東西帶到孟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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